她又凑到鼻尖轻嗅,黄连特有的苦寒气直冲脑门,却丝毫没有霉味或杂味,显然是干燥得极为彻底。
“倒是选的四川洪雅的料子。”
她低声道,指腹摩挲着黄连表面的须根痕迹。
“炮制时用了酒炙法,能缓和苦寒之性,引药上行,看来你们掌炮制的师傅还有几分真本事。”
这话落在年长药工耳里,让他不由得心头一震。
怀仁药舍的黄连确实是从洪雅收来的贡品级药材。
炮制时特意请了老药师掌火,用米酒反复浸润后再烘干,这些细节连店里的伙计都未必清楚。
这姑娘竟然一眼就能道破?
李三莫却只当她是故弄玄虚,嗤笑道。
“黄连能治什么病都不知道,倒先论起产地来了。”
“我说小姐,您要是真想学药材知识,不如去中药房抓本《本草纲目》看看,别在这儿耽误我们做生意。”
云昭没理会他的嘲讽,又指向斜上方的药斗
“黄芪。”
这次李三莫动作更慢,磨蹭着从药斗里扒拉出几块黄芪,扔在盘里时故意溅起些碎屑。
黄芪呈圆柱形,表面淡棕黄色,有不规则的纵皱纹,看着平平无奇。
云昭拿起一块较粗的黄芪,用指甲在表皮刮了刮,露出内部黄白色的断面。
纤维性极强,隐约能看到放射状的纹理。
她将断面凑近灯光,能看到细密的孔隙,这是绵黄芪的标志,质地柔韧,药效醇厚。
她又轻轻掰了掰,黄芪不易折断,断面有白丝相连,正是嚼之有豆腥味,味微甜的上等品。
“蜜炙的火候差了些。”
她忽然开口,声音里带着几分挑剔。
“蜜色浸得不够透,边缘还有些焦黑,看来是最后收火时没盯紧。”
年长药工的脸色彻底变了。
这批黄芪的蜜炙确实出了点岔子,那天掌火的学徒走神,收尾时多烘了半刻钟,边缘才会泛焦。
这事只有掌柜和他们几个老伙计知道,这姑娘怎么会……
他正想开口询问,却被李三莫抢了先。
“你懂个屁!这叫老蜜收膏,是特意留的火候,能增强补气效果!”
云昭抬眼扫了他一眼,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块不懂药性的枯木。
“蜜炙黄芪讲究‘蜜透色匀,不焦不糊’,过焦则药性受损,反成燥火之品。”
“你连这点基本规矩都不懂,也敢在这里妄谈药效?”
李三莫被堵得哑口无言,脸颊涨得紫,抓起瓷盘就要把黄芪倒回药斗。
“不看了!要买就买,不买赶紧走!”
“急什么。”
云昭按住他的手腕,她的手指纤细,力道却意外得稳。
“行了,这些寻常药材看过了。”
云昭直起身,目光扫过药柜最上层的几个描金药斗,那些药斗上没有标药名,只刻着繁复的云纹。
显然是存放名贵药材的地方。
“再把百年野山参、天山雪莲、龙涎香拿来我看看。”
这话一出,李三莫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