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人说话嚼字时特别强调“高贵冷艳”四个字,存心膈应一下关自西。关自西笑着瞥他一眼,没恼。
“我也想知道什么人物啊,能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浪子回头?”
关自西知道他们在打趣自己,兴许掺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嘲讽意味。在场的不少被他指着鼻子骂过,后来知道他真实身份后也鄙夷过落井下石过,现在他和卓一然和好后又维持着表面的塑料情谊。
看不惯他的人多,瞧不起他的人也多,他现在倒是再也不会觉得不痛快了。
关自西挂着笑:“和你们比我算什么浪子呢,充其量是朵浪花儿。”
轮船允许运行,卷起蓝白的浪花。
卓一然不轻不重地扫这行人一眼,扎着堆的人起身聊着天儿去拿海钓的装备,那点莫名溢出来的不虞在咸湿的海风中飘然而去。
关自西是真变了,不较真儿,不屑。
他百无聊赖又没什么兴致的趴在栏杆上,专注地凝视着下面翻涌的海,听着嬉闹的声音无聊的打了个哈欠。
“我从酒庄拿了瓶珍藏,要不要品品?”卓一然没跟着他们去海钓,陪在他边上问道。
“跟你说实话,我其实特别不爱喝红酒。”关自西撑着脸。“我味蕾天生比人家发达一点儿,舌头也比正常人灵,品酒算是我比较优秀突出的技能之一吧,但是我不喜欢。”
卓一然说:“那你以前还喝那么多?”
“这样看起来高级能装啊。”关自西笑笑。
“那你都爱喝什么?”卓一然回忆了下他去酒吧常点的酒,报出几个酒名来,关自西听着笑而不语。
“玉米排骨汤、番茄菌菇汤、鲫鱼汤……”关自西掰着手指头念着陈崇最近煲的汤,如数家珍。
卓一然忍不了:“停!你还真他妈浪子回头金不换了,不对,浪花回头拍上岸。”
“你给我滚。”关自西笑着蹬了他一脚。
关自西不是浪子,陈崇倒也真是他的金不换。
关自西回家的时候近凌晨,出去玩不能败了兴,尤其是卓一然约他几次他都拒绝,这次好不容易答应了,总不能八点多人还在海上就吵吵嚷嚷着要回家。
这事儿他干不出来。
后来也是真有点玩嗨了。
落地到家门口的时候一看手机凌晨两点,又有些不习惯,蹑手蹑脚推门进去后发现客厅的灯一直没关。
陈崇这学期课多得压死人,一周五天全是早八,基本都课满。
两点了还不睡?
关自西把鞋子换好,静悄悄沿着玄关往里走,正巧和从卧室里出来的陈崇对视上。陈崇一直没睡,脸上还架着眼镜,握着杯水慢吞吞地喝着。
“你怎么还不睡。”关自西想去洗澡换身衣服,总觉得这身衣服沾着点海腥味和酒味,有点难闻。
“我在等你回家。”陈崇撂下水杯。
关自西伸手把他的眼镜挑下来,用手背推了推陈崇的鼻尖,笑着说:“我就说你怎么会突然大方,是不是想我一天?”
陈崇抬手把他脖颈上的丝巾解开,指节在那圈儿痕迹上来回摩挲片刻,克制的压着声音:“想啊。出门就开始想,饭都没吃好。”
“我看看,饿瘦了是吧?怎么那么夸张呢。”关自西弯着眼托住他的脸,来回转转打量。
陈崇目光紧紧跟随着关自西,说:“玩得开心吗?”
“一般般。”关自西叹了口气。
这他倒是没开玩笑,虽然说不无聊,但归根结底还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。关自西不是以前那个关自西,对不喜欢的人、不爱参与的话题和不苟同的观点都不会勉强自己硬融,失去自己拟定的社交绩效指标后,这种社交就变得有些无趣起来了。
更何况他心里还一直记挂着陈崇。
出去一天,陈崇就在他脑袋里转了一天,就跟长在他脑子里似的。
关自西都如此,更遑论陈崇了。自打关自西出门开始,陈崇就忍不住看定位,等到了晚上九点往后,更是险些没忍住出去找人。
他越想强装大度,越有股莫名的不安在作祟。打心底来说,从关自西昨晚一下子就应和下来开始,陈崇就后悔了,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提,为什么要把人放出去,以至于这几个小时里他只能焦躁不安地坐在沙发上等待。
健康不健康的都先搁置一边。
“为什么一般?”
“因为我也想你。”关自西依赖的用脸蹭蹭他的颈侧,嗅嗅陈崇身上熟悉的气息,声音听起来有些轻。
那点不安焦躁的情绪被简短的几个字抚平,陈崇舒出一口气来,眼底荡漾起丝丝笑,拉长语调“哦——”了一声。
“有多想?”
“真是离不开的那种想。我也是完蛋了,栽你手里。”关自西说着,用两根手指架起小人咚咚咚走到陈崇掌心,陈崇十分配合的顺从托着,然后让那小人手指一屈栽下来。
陈崇合拢掌心,心沉回去,闭上眼抵住关自西的额头,轻轻笑了下:“那我抓住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