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神殿侧殿的休息室里,暖黄的光晕从壁灯中流淌出来,驱散了夜晚的凉意,却驱不散池霖脸上笼罩的冰霜。
门被轻轻关上,隔绝了外面神谕节残留的喧闹余音。空气仿佛凝固了,只剩下池霖脱下外套时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,以及……温迪略显心虚的、放轻的呼吸。
“那个……”温迪试图打破沉默,声音依旧带着点他惯用的调子,但细听之下底气不足,“星崽,累了吧?要不要……”
“站住。”池霖的声音不高,甚至没什么明显的怒气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力。
他转过身,没有看温迪,而是径直走到窗边的小圆桌旁,拿起水壶给自己倒水,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杯柄,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白。背对着温迪的身影,显得格外疏离。
温迪果然停在原地,像被按了暂停键,讨好的笑容也僵在脸上。
他悄悄抬眼看着池霖紧绷的脊背,感觉那无形的冰棱子嗖嗖地往自己这边飞。
池霖灌下大半杯凉水,冰冷的液体似乎也没能浇灭胸口那股憋闷的火。
他终于放下杯子,出清脆的一声轻响,这才慢慢转过身,目光沉沉地落在温迪身上。
那眼神,锐利得像是要剥开他层层伪装的表面。
“说说看,”池霖开口,声音像浸在冷泉里的玉石,“身手矫健的风神,是怎么被一个不知名的小毛贼,在拥挤的节日摊位上,”他微微一顿,每个字都咬得清晰无比,“‘抢走了刚拿出来的钱’,又让那位小毛贼‘跑了好久好久’以至于把你累得‘脸红气喘’,回来还差点‘委屈地哭出来’的?”
温迪:“……”秋后算账果然只会迟到,不会缺席。
温迪努力眨巴着眼睛,想挤出点水汽来证明自己真的很无辜、很可怜:“星崽,我……”
“想好再说。”池霖打断他,眼神平静无波,却带着巨大的压迫感,“在我决定是把你‘温柔’地关禁闭,还是把你‘友善’地打包扔回你的世界,重新学习什么叫诚实守信之前。”
“……qaq!”温迪内心小人泪流满面。
他扁了扁嘴,眼神开始乱飘,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自己的小辫子,终于不再维持那副可怜兮兮的小狗模样,声音低了下去,带着点破罐破摔的沮丧:“……好啦,我知道瞒不过你。”
他踢了踢脚边并不存在的小石子,像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:“其实是遇到点别的状况。但是星崽,我誓绝对不是去做坏事!也不是故意丢下你的!当时那种情况……我怕你卷进去才……”
他试图解释,语气诚恳了许多。
“所以,”池霖不为所动,抱着手臂,冷冷地打断他,“‘别的状况’,是什么状况?”
“……”温迪卡壳了。要是直接说“我去见了你想找的那两位前辈,和他们聊聊天”怕是不太行,毕竟现在的确不是见面的好时机。
“唔……是关于……”温迪急中生智,碧绿的眼珠快转动,“就是,我在那附近碰到大舅哥了嘛,就顺便聊了几句。”
他越说声音越小,因为池霖看他的眼神已经从“冰冷”升级为“你想死我可以成全你”了。
池霖闭了闭眼,似乎觉得跟这家伙生气都是浪费自己的肺活量。他松开抱着的手臂,不再看温迪,走到房间另一侧的置物架旁,开始整理白天拿回来的古籍资料,动作带着点泄愤般的用力,卷轴和书本哗啦作响。
“你可以继续编。”池霖的声音透着一丝疲惫,背对着温迪,“但我建议你想个更有诚意的说辞。或者,干脆保持沉默。”
池霖自然是知道他哥最近在忙些什么的,只是没有告诉他。
空气又陷入了尴尬的凝固。
温迪站在原地,看着池霖绷孤寂的背影,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,那点夸张的委屈,被一种真实的忐忑取代了。
他踌躇了几秒,拿出自己的琴,默默地蹭到离池霖背影不远不近、大概三步之外的一个矮榻边,坐了下来。没再试图解释,也没敢靠近。
温迪低下头,细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拂过琴面,指尖落在琴弦上,微微一顿,似乎在选择。
几秒钟后,一段舒缓轻柔、带着点安抚意味的旋律从他指尖流淌出来。
旋律悠扬又沉静,像夏夜原野上流淌的清溪,带着露水的微凉和草叶的柔软气息,不热烈,却像一阵温和的风,悄无声息地试图缠绕上背对着他的人影。